送粟米的队伍走到西城部落边界时日头已沉到了山尖把天际染成一片浑浊的血红色。
阿荔背上的粟米袋磨得肩胛骨生疼每走一步都像有钝刀在骨头缝里来回割。
她怀里揣着阿塔那件唯一没破的麻布小衣布料早已被汗水浸得发潮却仍被她攥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孩子最后一点温度。
“快点走!磨磨蹭蹭的西城首领要等急了!”押队的西城男奴扬起手里的藤鞭鞭梢擦着阿荔的胳膊扫过留下一道红痕。
阿荔没敢躲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些——她的膝盖还肿着是昨夜被温岭人踹伤的地方此刻每动一下都钻心的疼。
队伍里的女人都和阿荔一样沉默。
走在她身边的是南城来的阿桃比阿荔小两岁去年刚被南城首领嫁给西城的一个老奴。
阿桃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走起路来有些吃力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不敢伸手去扶肚子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任由沉重的粟米袋压在背上。
“阿荔姐”阿桃趁男奴不注意偷偷凑到阿荔耳边声音发颤“我听说……温岭的人这次还要在西城待三天。
” 阿荔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
她想起昨夜石屋里的屈辱想起阿禾冰冷的身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黄岩女人的恐惧从来都无处诉说多说一句只会招来更多的打骂。
走到西城部落的石屋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西城比东城大石屋也更规整些最中间的那间石屋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男人的笑声和酒坛碰撞的声音。
押队的男奴把她们带到一间破旧的石屋前粗鲁地夺过她们背上的粟米袋扔在地上。
“今晚就住这儿明天一早给首领们送早饭。
”男奴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石屋门还从外面加了道木栓。
石屋里没有稻草只有冰冷的石板地。
十几个女人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阿桃靠在阿荔身边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肚子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阿荔姐你说……这孩子要是个女孩以后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阿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昨天还偷偷给她缝了个小布偶可我怕……我怕我连让她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 阿荔看着阿桃隆起的肚子想起阿禾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那么软她以为自己能护住孩子能让孩子至少多活几年。
可到头来她连孩子发低烧时一碗热的草药水都没能及时喂到孩子嘴里。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阿桃的肩膀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在黄岩所有关于“希望”的话都是自欺欺人。
半夜石屋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几道火把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为首的是西城首领的儿子他身后跟着几个西城男奴还有两个穿着温岭服饰的男人。
“首领说了温岭的贵客今晚要几个女人伺候你们谁愿意去?”西城首领的儿子声音傲慢目光在女人堆里扫来扫去像在挑选牲口。
石屋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说话。
谁都知道“伺候”温岭人意味着什么——去年东城有个女人被温岭人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被抬回来时浑身是伤没活过三天。
“没人愿意?”西城首领的儿子冷笑一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挥了挥手身后的男奴立刻冲了上来开始抓女人。
一个叫阿菊的北城女人被第一个抓住她拼命挣扎哭喊着:“我不去!我不去!你们放开我!”可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男奴被硬生生拖了出去。
紧接着又有两个女人被抓住其中一个就是阿桃。
“不要抓她!她怀着孩子!”阿荔突然冲了上去死死抱住阿桃的胳膊。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没用可她看着阿桃眼里的恐惧看着阿桃护着肚子的样子想起了阿塔想起了自己没能护住的孩子。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西城首领的儿子一脚踹在阿荔的肚子上阿荔疼得蜷缩在地上眼前发黑。
他又一把揪住阿桃的头发把阿桃往门外拖阿桃的指甲抠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嘴里还在哭喊着:“我的孩子!别伤害我的孩子!” 火把的光渐渐远去石屋里只剩下几个没被选中的女人还有躺在地上的阿荔。
黑暗中有人在偷偷哭哭声很小却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阿荔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
她走到石屋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能看到远处那间灯火通明的石屋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笑声和女人的哭声那哭声很轻很快就被笑声淹没了。
她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阿塔的小衣贴在脸上。
布料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奶味那是阿塔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她想起阿塔刚学会笑的时候想起阿塔第一次叫她“娘”的时候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可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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