誊录所内百余盏油灯将黑夜撕开一道口子房内亮如白昼。
一百名书吏面无表情像一百尊没有感情的泥塑。
他们手中的朱笔在宣纸上飞舞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画面。
朱笔如林抄录着成百上千份大同小异的命运。
绝大多数的文章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引着相同的典故说着相同的废话。
一名抄录李宏文章的书吏手腕在微微发抖。
“今之为官者多不知克己为何物贪墨成风民不聊生。
” 他每抄一句心就沉一分仿佛自己也成了这篇檄文的同谋。
另一头负责陈子昂文章的书吏则忍不住摇头叹息。
“世人皆言克己为退让不知真正的克己是为了更好地进取!” 好大的书生意气!好烈的冲天怨气! 而负责“宙字柒佰贰拾壹号”墨卷的书吏老刘表情最为古怪。
他刚刚抄完一篇字迹潦草、满篇涂改的劣等卷正觉眼睛酸涩。
拿起这份卷子只看了一眼精神便为之一振。
字迹是最标准的馆阁体工整得像刀刻的一样。
再看内容。
“夫克己复礼圣人之大训也……” 老刘的眉头先是皱起然后慢慢舒展最后化为一声无声的感慨。
这篇文章每一个字都踩在规矩的格子里平稳得让人昏昏欲睡却又扎实得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老狐狸……” 老刘低声喃喃提起朱笔一丝不苟地开始誊抄。
朱卷如流水被分发到八房同考官手中。
《诗》经房的李大人随手扔掉一份满是陈词滥调的卷子看得他昏昏欲睡。
他揉着眉心又拿起一份正是陈子昂的。
只看了几句他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好大的火气!这是来考试还是来骂街的?” 他本想直接给个“劣”但念其文采斐然终究还是在卷尾批了个“通”字。
《易》经房的王大人看完李宏的文章后背竟渗出一层冷汗。
他刚刚才黜落了一份连题意都未能领会通篇胡言乱语的卷子。
两相对比这份卷子的才华与胆魄简直要捅破天! 他沉吟良久既怕黜落此等奇才引来非议又怕推荐上去惹祸上身最后折中地批了个“通”又加了句评语:“恃才傲物锋芒过甚。
” 而《书》经房的钱大人拿起林昭的卷子只看了个开头便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
在他面前已经堆了七八份被判为“劣等”的卷子不是文理不通就是观点荒谬。
这份卷子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
解渴养胃。
他毫不犹豫地在卷上批了“根基扎实可见用功”并盖上了一个鲜红的“荐”字印。
三份命运迥异的朱卷连同其他被举荐的卷子最终都被送到了内帘深处。
送到了知府高士安的案头。
书房内烛火摇曳。
年过五旬的知府大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满脸疲惫。
他已经看了十几份卷子大多是些言之无物、平庸至极的陈腔滥调看得他头昏脑涨。
他随手拿起一份《易》经房荐上来的头卷本以为能看到些新意。
开篇第一句就让他眼皮猛地一跳。
“今之为官者多不知克己为何物贪墨成风民不聊生。
” 高士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强忍着不适继续往下看越看心火越旺。
“好大的胆子!” 啪! 他将朱卷重重拍在桌上胸口起伏不定。
“这是在写文章还是在递弹劾本官的折子?!” 他高士安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多年奉行的就是一个“稳”字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总想搞出点动静的愣头青! 他拿起笔本想直接批个“狂悖”二字黜落。
可笔尖悬在纸上却又迟迟落不下去。
此等文采确属罕见。
若无故黜落必会引来士林非议说他嫉贤妒能平白给自己添了变数。
“罢了!” 他冷哼一声终究还是不敢惹这个麻烦在卷上批了“恃才傲物”四个字扔到了一边。
压下火气继续阅卷。
不多时他拿起一份《诗》经房的荐卷。
“世人皆言克己为退让……” 高士安只看了几句就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又是一个刺头! 通篇文章充满了对现实的不满和愤慨那股子怨气几乎要冲破纸背。
“火气太盛桀骜不驯!” 他烦躁地将第二份卷子也扔到一旁将朱笔往笔架上一搁。
“怎么回事?!” “今科的考生都是这般要造反的狂徒吗?!” 他心中戾气翻涌:“一个要针砭时弊一个要宣泄不平!才气是有可这股戾气将来入了官场不是搅动风雨的祸胎就是自取灭亡的蠢物!于国无益于己有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文地址我靠双眼从寒门到权倾天下第214章 大佬就爱这一口来源 http://www.jiwuzhaipe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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