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章武四年冬腊月。
连绵的冬雨笼罩了夷陵地区仿佛天公也厌倦了人间的厮杀用无尽的湿冷和泥泞阻滞着一切军事行动。
汉军大营内外一片泥泞攻城器械的轮子深陷其中难以推动。
试图发起的几次小规模攻势都因湿滑的坡地和低落的视线而草草收场除了增加几十具尸体和消耗更多箭矢外一无所获。
中军帐内气氛比帐外的天气更加沉闷。
张飞烦躁地踱步靴子上沾满泥浆每一次落脚都发出“啪嗒”的声响如同他此刻焦躁的心绪。
“这鬼天气!没完没了!攻城攻不得耗又耗不起!陆逊那小儿怕不是在城里偷着乐!” 他忍不住抱怨目光扫向一直沉默地盯着沙盘的陈到。
“叔至你小子鬼主意多赶紧想个法子!再这么下去士气都要被这雨水泡烂了!” 陈到没有回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幅巨大的夷陵周边地形图上。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代表山岭的蜿蜒曲线目光锐利得似乎要穿透图纸。
强攻代价太大地道被识破水门坚固攻心之术虽有效果但缓慢… 必须有一条路一条敌人绝对想不到的路! 他的手指突然停在夷陵城东南方向的一处——那里标记着极其陡峭的等高线旁边还有小字注记:“飞鸟难渡猿猱愁攀”。
这是一处名为“断魂崖”的绝地崖壁近乎垂直高逾百丈常年云雾缭绕其下是湍急的江流。
无论是吴军还是蜀军都从未将这里纳入军事考量因为它被认为是绝对的天堑。
陈到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 越是被认为不可能的地方往往越是疏于防范! “断魂崖…” 他喃喃自语脑中飞快地计算着。
连日大雨崖壁必然更加湿滑危险但也正因为大雨能见度极低吴军的观察哨必然松懈! 而且谁能想到会有人在这种天气、从这种地方发起进攻? “翼德将军!”陈到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或许…有一条路!” “哦?快说!”张飞立刻凑了过来。
陈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断魂崖”上:“从这里上去!” “啥?!” 张飞顺着他的手指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断魂崖?你疯了?!那地方连猴子都爬不上去!何况现在下着雨?你这是要让弟兄们去送死吗?” “正因为谁都认为不可能才是我们的机会!” 陈到语气急促却充满自信“吴军在此方向防御必然最为薄弱甚至可能没有设防!我军中‘攀云’营最精锐者或可一试!” 他快速分析:“不需太多人只需一队…五十人足矣!携带足量‘攀云索’、钢爪不披重甲只带强弩、火油罐和三日干粮。
目标并非直接攻入城内而是秘密攀上崖顶在其防线背后建立隐蔽据点!” “一旦成功其意义巨大!一则可居高临下侦查夷陵城内布防、调动尤其可能窥探其指挥中枢、粮仓、水门绞盘等要害!” “二则若时机成熟可从此处用火箭袭扰其后方或配合地面进攻制造混乱令其腹背受敌!” “三则此举本身便是对吴军士气的巨大打击——若蜀军能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断魂崖上陆逊所谓的铜墙铁壁便成了笑话!” 张飞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咽了口唾沫:“这…太险了!五十人?爬那鬼地方?万一失手…” “打仗哪有不险的?”陈到断然道“强攻夷陵死伤何止五千?五万?以此五十人之险若能撬动战局值得!” 他看向刘备和诸葛亮:“陛下丞相末将愿亲率‘攀云’营最精锐者执行此令!若不成末将提头来见!” 帐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所有人都被陈到这个大胆到近乎异想天开的计划震惊了。
良久诸葛亮羽扇轻摇缓缓开口:“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计虽险然正如叔至所言或出奇效。
陆逊善守正奇结合然其‘奇’亦在我预料之中。
唯此‘绝地’或非其所料。
可一试。
” 刘备目光灼灼盯着那处绝地又看向陈到决绝的眼神终于重重一拍案几:“准!叔至一切小心!朕等你捷报!” “诺!”陈到抱拳领命转身便大步流星走出大帐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
当夜雨势稍歇但雾气更浓。
断魂崖下江水咆哮黑暗中只能听到令人心悸的水声风声。
五十名精挑细选的白毦“攀云”死士以及陈到本人集结于此。
他们卸去了一切不必要的负重身着黑色水靠装备着最新检查过的攀岩工具、强弩、火油和少量干粮。
每个人脸上都涂着油彩眼神在黑暗中如同猎豹般锐利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
陈到做最后动员声音压过江风:“兄弟们此路九死一生。
但若能成功我等之名将刻于大汉复兴青史之上!夷陵能否攻破或许便系于我等之手!记住无声隐匿活下去到达顶点便是胜利!” “必胜!”众人低吼回应。
没有多余废话行动开始。
“浪里蛟”作为先锋率先将特制的、带有倒钩的钢爪奋力抛向上方黑暗中。
钢爪抓住岩石的声音被风声和水声掩盖。
他试了试力度然后如同灵猿般开始向上攀爬。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陈到紧随其后。
岩壁冰冷湿滑布满了苔藓几乎无处着手。
全靠臂力、腰力和那特制的工具一点点向上挪动。
雨水不时顺着岩壁流下迷住眼睛冰冷刺骨。
下方是轰鸣的江水一旦失手便是尸骨无存。
不断有碎石被踩落坠入黑暗的江中无声无息。
一名士兵因体力不支手一滑未能抓住保险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雾和江涛之中。
没有人惊呼只有更加沉重的喘息和咬紧牙关的坚持。
这是一场与天险、与体力、与意志的终极较量。
他们能成功吗? 即使成功攀上崖顶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是空无一人的疏防之地还是陆逊早已料到的又一个死亡陷阱? 无人知晓答案。
只有浓雾和黑暗吞噬着这支试图逆转战局的渺小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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