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吴史?职官志》载:内监之权祖制有禁;采办之规条例有明。
德佑十年腊月掌印太监王真因蜡丸案奉旨入宫文华殿内一场关乎内监权限的律法博弈悄然上演。
谢渊抱持《元兴朝内监禁令》石刻拓片与王真援引的《内监条例》当庭对垒当祖制条文遇上现行条例当实证如山对上巧言令色律法的天平正经历着最严峻的考验。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堕河而死将奈公何! 披发奔流悠悠谁歌! 文华殿暖阁内鎏金炭盆噼啪爆响火星溅在《元兴朝内监禁令》拓片上恍若洪武年间的祖制之火穿越百年在德佑朝的殿阁内重新燃烧。
德佑帝萧桓抚着御案上的蟠龙纹 —— 那是元兴帝萧珏定鼎天下时的御用纹饰目光如炬将丹墀下的对峙尽收眼底。
王真的五爪孔雀纹司礼监官服华光耀眼翡翠扳指却因用力过度泛出蛛网般的裂纹;谢渊的素色巡按官服补丁摞补丁袖口残留的盐碱痕迹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 那是泽州盐民在他离乡时用晒盐的手连夜缝补的印记每道针脚都缠着 为百姓请命 的嘱托。
陛下! 王真的声音刺破殿中寂静黄绫装裱的《内监条例》在手中抖出猎猎声响永乐朝《内监条例》卷三第二条开宗明义:' 内监采办公务可酌情收受地方孝敬。
' 臣历年收取盐商火耗银 他转身面向群臣翡翠扳指划过半空实乃遵循永熙朝成例填补内帑亏空何罪之有?—— 他刻意回避 元兴 二字却不知殿柱础石的蟠龙纹正默默见证着祖制的重量。
谢渊踏前半步官靴与金砖相击声如铁砧锻打震得炭盆灰屑飞扬:王公公熟知《内监条例》却忘了太祖皇帝钦定的《元兴朝内监禁令》第三条? 他抬手示意四名玄夜卫抬着青铜碑亭模型缓缓入殿拓片边缘的蟠龙纹与殿柱础石的雕刻严丝合缝 —— 那是洪武二十五年太祖萧武在午门立碑时的原刻铁笔刻石云:' 内监采办无论公私收受不得逾百两违者斩。
' 敢问王公公 他的目光如镞射向王真骤然惨白的脸晋王府单次馈赠三千两 顿了顿让殿内倒抽冷气的声浪涌过是酌情纳贡还是逾制谋逆? 王真强作镇定:永熙朝二十二年修订条例第二十二条明言 ' 新旧律例冲突者以新例为准 '谢大人难道要违逆先帝遗诏? 他巧妙援引永熙帝修订的条例却故意忽略了《永熙朝会典》中 祖制核心条款不可轻改 的附加规定。
遗诏? 谢渊猛然展开朱漆封面的《永熙朝会典》弘治年间的朱笔批注在 采办 条目下如惊雷乍响附加条款第三款写得明白:' 凡涉及太祖皇帝钦定之《元兴禁令》者新例不得轻改。
' 陛下登基时 他转身面向御座声音如洪钟撞殿在太庙对着元兴帝画像起誓:' 守祖宗法度护天下苍生。
' 王公公此刻怂恿陛下改祖制 顿了顿是想让陛下背太祖之誓还是另有隐情? 殿外传来兵器撞击声玄夜卫押着浑身滴着井水的镇刑司书办闯入后者怀中的账册在金砖上拖出蜿蜒水痕。
谢渊接过账册封面 司礼监采办录 下晋王私库 四字在水迹中若隐若现 —— 那是用晋王府私矿红胶土调制的墨汁所写此账从王公公私宅古井捞出 翻至红珊瑚签标记的页面去岁冬至晋王府盐引分润银三千两 又抖开赵忠的羊皮供词朱砂画押处的指纹清晰可辨与镇刑司收条对照 指腹碾过晕开的墨迹分赃时辰相差不足两刻 他突然提高声音这是盐商 ' 自愿 '还是强取豪夺? 王真的喉结剧烈滚动仍作困兽之斗:盐商感恩 —— 感恩? 谢渊 砰 地拍开《盐法条例》永熙帝御笔 盐商见官股栗不止 的批注赫然在目王公公派镇刑司番役驻盐场 他指向窗外呼啸的风雪每担盐强收三钱火耗 翻开《灾民花名簿》三十七枚暗红指印如泣血梅花 —— 那是泽州百姓用食指蘸着盐水按的手印泽州百姓张李氏 声音哽咽为凑足火耗银卖了年仅五岁的幼女 泪水滴在账册上与水渍融为一体次月饿死在盐场门口临终前口中还念着 ' 盐贵 ' 二字! 德佑帝的手指深深掐入龙案想起去年秋祭王真进献的 祥瑞 白麟皮原是用泽州三十户百姓的赋税从晋王处购得。
他猛然站起袍袖扫过《元兴禁令》拓片:你说酌情收受 指节狠敲石碑拓片是酌情让百姓卖儿鬻女还是酌情让宗藩用民脂民膏豢养私军?—— 殿中悬挂的《皇吴祖训》匾额此刻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似在见证这场祖制与私欲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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