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挺亮说:“楼是老了可骨头还在。
人不能忘了本铁西人都是靠这楼、这厂活下来的就算它邪性也是咱的根。
” 他顿了顿指着楼墙上的砖“你看这砖都是当年工人一块一块砌的里头有汗有血还有念想。
拆了就啥都没了。
” 就这么过了三年。
2018年冬天下了场特别大的雪比1992年那场还大。
雪下了三天三夜把鬼楼的一楼都埋了半截远远看去像个白馒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马路上的雪能没过膝盖车都开不了整个铁西静悄悄的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的“簌簌”声像有人在耳边说话。
雪停的那天早上天放晴了太阳照在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冰碴子反射着光像碎玻璃。
我去楼那边看了看没看见老赵头。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该出来扫雪了今天却没动静楼门口的雪干干净净的没人踩过连个脚印都没有。
我心里有点不安走到楼门口喊了两声“赵大爷”没人应只有回声在楼道里荡来荡去空荡荡的。
推开门屋里黑黢黢的一股煤烟味儿混着酒味飘出来呛得人直咳嗽。
我打开手机电筒照了照屋里没人桌上放着个空酒瓶二锅头的瓶底还有点酒底子黄纸烧了一半堆在地上灰烬被风吹得飘起来像黑色的蝴蝶在屋里飞。
墙角的炉子灭了冷冰冰的炉子里的煤渣是凉的看来昨晚就没烧过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上了二楼楼梯上的雪被踩过一串脚印从一楼一直延伸到三楼很深像是老赵头穿着厚棉鞋踩的鞋印边缘还沾着点冰碴子。
脚印旁边还有一串小脚印很小像小孩的跟老赵头的脚印一步不落像是有人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透着股说不出的瘆人。
我心里发毛这楼里哪来的小孩?难道是……我不敢往下想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走手机电筒的光在楼梯上晃来晃去照得那些斑驳的墙皮像一张张人脸在黑暗里看着我。
到了三楼老王头原来住的那间门果然开着跟我当年闯楼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门缝更大了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股铁锈味吹得人脖子发凉像有人在背后吹气。
我推开门手机光扫过去就看见老赵头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嘴唇紫得像茄子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瞳孔都放大了。
他手里攥着个东西绿油油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光透着股温润的劲儿。
我走过去蹲下身才看清那是块玉佩雕着个模糊的纹路像是只老虎张着嘴露出牙齿边缘有点磕碰看着有点眼熟——跟二胖当年说的那块简直一模一样连磕碰的位置都一样。
我想把玉佩从他手里拿出来可他攥得死死的指节都发白了掰都掰不动像是嵌进了肉里跟手长在了一起。
我赶紧掏出手机打120手哆哆嗦嗦的按了好几次才按对号码声音都在抖。
等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守在老赵头旁边才发现他身下的地板是湿的不是水是黏糊糊的液体带着股钢水的腥气蹭在手上洗都洗不掉得用肥皂搓好几遍还能闻到那股味儿。
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抓痕很深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红得发黑像凝固的血弯弯曲曲的像条蛇。
老赵头最终没抢救过来。
医生说是突发心脏病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老赵头每天都喝二锅头冬天还坚持用冷水擦身身体硬朗得很一顿能吃两个馒头怎么会突然心脏病发? 而且他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眼睛还没闭上我顺着他看的方向抬头天花板上那块水渍还在只是形状变了像个炼钢炉炉口冒着红光一闪一闪的像是真的在烧。
老赵头走了以后鬼楼又空了。
但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楼里再没出过啥怪事。
晚上听不见哭声了楼顶也没动静了钢厂那边也安安静静的连野猫都不往那边去了像是怕打扰了什么。
有人说是老赵头把那东西镇住了;也有人说是那东西跟着老赵头走了毕竟他守了三年早成了楼的一部分分不开了。
过了几天老赵头的侄子来了收拾他的遗物。
那侄子是个年轻人戴个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在楼里翻了半天只找到个旧木箱里面装着几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还有一本泛黄的日记纸都脆了一碰就掉渣。
这个年轻人把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字问我:“叔我大爷写的‘玉佩归主’是啥意思?” 我凑过去看那字迹歪歪扭扭的墨水里像是掺了铁锈写着:“1958年师哥把玉佩塞给我说能镇住钢水的怨。
如今它该回去了老李家的小子……” 后面的字被墨水晕开了糊成一团黑看不清写了啥像是被眼泪泡过。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我爸说的话——爷爷死的时候手里也攥着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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